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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3 (2)
 儿家嘛,认了字也不能光宗耀祖当大官,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帮着家里⼲点家务活。

 这是村民们深蒂固的观念,更是生活迫出的无奈抉择,任襄荷怎么劝说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在忙活月季生意时,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既然村民们觉得女孩子们跟着她学认字浪费时间不产生收益,那么如果有收益呢?

 开舂后的月季生意,襄荷原本是想跟赵家合作,还跟卖印字果实似的,由赵家寄卖,自己只提供货源,或许出出主意,然后就坐等分红。但这样一来,无疑她的利润,以及谢兰⾐能够得到的利润,都会被分薄不少。

 赵家方面也不是全然占便宜,因为这贩卖花木之事,赵家以往从未做过,花木又不能像几个果子似的直接摆在珍宝坊的货架上,因此少不得要另开一家店,说起来还要担些风险。

 种种原因之下,襄荷便弃了原本的念头,想要直接自己开店。

 自己开店,自负盈亏,固然风险多了一些,但一旦盈利,所得也会更多。

 开店是个⿇烦事儿,襄荷原本没这个想法的主要原因是——没人手。

 但是,现在却有些现成的人手——那些被迫回去做家务的女孩子们。

 她是从现代而来,明⽩一份工作对于女人的重要,而在她手下工作,她自然会想办法让她们不停止接受教育,虽然无法向以往那样跟着她认字,但认字本就不是她的本目的,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懂得争取自己的幸福才是。

 有了这个想法,她便对开店更加上心了。

 她有玫瑰园无数新品月季,更有能够增加植物变异几率的灵,往后肯定会有许多新品、极品花卉,有这些倚仗,开店的成功率并不小。

 思量再三后,她终于拿定主意,开店!一间属于自己的、在这个时代尚属首例的花店!

 趁着书院还未开学,她开始为了开店做准备。

 首先是找店面。

 这次店面自然不能再在秀⽔镇上找,而要在花店的主消费人群所在地,也就是襄城找。店面不需要太大,但地段要好,要靠近达官显贵的住宅群,环境也要好一些,像帽儿街那样的地方自然不行。

 于是,襄荷跑遍了襄城所有繁华地段,最后找到的地方,竟然就在周家不远处的一条街,走路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这样的地段租金自然也不会低,相比开医馆时七十两买下一个小院,这处地方要小得多,但要买下来却需要五百两。

 兰家如今全部财产加起来也才不过五百两左右,因此自然不能买,只能租,而这里一个月的租金便要八两。如果花店不盈利或者盈利过少,那只能很快关门大吉,因为兰家本负担不起。

 所以襄荷做了很详细的计划。

 花卉不比生活必需品,除非达官显贵,很少人会购买,而那些达官显贵却又有一个问题:他们大多都有出产花卉的庄子。

 所以襄荷要开店,卖的自然不能跟那些庄子上出产的花相同,或者说,即便花相同,包装也不能相同。月季不用说,可以保证是外面绝无仅有的,但既然开了店就不能只卖月季,更重要的是为襄荷以后可能弄出的各种新品种花卉铺路,所以花店“新、奇”的名头要打出来。

 而要做月季这桩生意,其实还有一个难题。

 如今的月季可不比现代,没有那么多意义,更没有那么大的名气,虽然常见于大户人家的庭院中,但却不会是主角,更不会是能让人花大价钱的东西,换句话说,如今的月季⾝价低。

 ⾝价低,那就提⾼⾝价,让众人意识到,兰家的月季与以往的所有月季都不同,更不同于乡间田野随处可见的野蔷薇。

 襄荷开始忙碌起来。

 如今月季未到花期,她便先将月季这一摊按下,而是准备先用去年培育出的素梅蕙兰打响花店的名头。

 不同于月季蔷薇,兰花在这个世界可是深受装人士喜爱的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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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荷先将店面租了一年,付了租金后便开始筹备开店。

 开店需要人手,这对襄荷来说并不难,应该说这正应了襄荷的意。开店之初并不需要多少人手,因此她便在村中找了两个之前因为家中有事不能再来学习的女孩儿,都是模样齐整手脚利落,年纪在十三四上下的。

 原本这两人的⽗⺟还不愿意,但一听一月一两银子工钱,态度变立刻变了,襄荷很顺利地招到这两个人手。

 她们就是花店的小二,也会在后期承担花束包装一类的工作,不过现在却只能做些洒扫的活计。

 然后是找一位掌柜,毕竟襄荷不能时时看着,兰郞中要看着医馆,刘寄奴志不在此,因此只能在外面找掌柜。这个襄荷没经验,因此还是托珍宝坊的赵掌柜,找了个过往履历清⽩,只是因为原本的东家转移产业才失去工作的老掌柜。

 然后是账房,也经由赵掌柜牵线找到,这才算凑齐了一个简单的用人班底。

 找起人手之后就是装修店铺。

 首先是改良店內的采光条件,尽量让店铺显得敞亮一些,因此原本几个隔间都被打通,只用花架阻隔视线,所有的空间布局都是借助花木完成,让人宛如置⾝庭院之中。

 虽然主打品牌是月季,但也不是就不卖其他的花,因此店铺外墙、內墙,乃至房梁上都增添了许多壁挂式花盆。这时候没有轻便的塑料和树脂花盆,陶土盆虽然是适合种花但太笨重,陶瓷的倒是好看了,但不适合用来种花,而且重量也不轻。因此花盆都是襄荷积攒下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海螺壳,比如掏空的木桩,比如蜂窝一样外表⾚红质地轻便的岩石…用各⾊彩⾊丝线编织的绳环将这些“花盆”⾼⾼低低地悬挂起来,等到舂暖花开时再种上各⾊绿植,就能够为店铺增⾊不少。

 当然,装修都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打响名头。

 想要打响名头,最起码当然要有个名。

 襄荷闷头想了三天,终于给花店想出了名字——鹤望兰。

 跟兰郞中和刘寄奴解释时是这么说的:“咱家姓兰,又住在鹤望山脚下,所以就叫鹤望兰!”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只看她为店铺画的标识就知道了:一朵仿佛鸟儿般的花——正是鹤望兰,也就是天堂鸟的形状。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天堂鸟,有也还在‮洲非‬某个角落不为人知的静静长着,因此兰郞中和刘寄奴都对襄荷为何画出一朵一点都不想兰花的“鹤望兰”而纳闷不已。

 事实上,将花店的标识画成那种极品梅素的模样更贴切,因为襄荷偷懒地直接给它也取名叫鹤望兰,理由也很说得过去——鹤望山野兰杂出的兰花。

 不过由于襄荷心里到底对前世还是有些怀念,平⽇谁也不能说,这次便借着这个小小的商标和兰花的名字,算是自己默默地怀念一下。

 于是花店的名字和商标就这么定了。

 这些前期准备做好,襄荷便开始为“鹤望兰”扬名。

 她先是找了赵寅年,打听襄城哪些达官显贵喜爱兰花,到了临近开学时,便将有人育出极品梅素的消息散了出去,但却并没有说清是谁育出。此时,经过一冬的蛰伏“鹤望兰”原本的两苗已经变成了四苗,只能花开时节,便是鹤望兰花店开张的时候。

 除了忙这些,襄荷还时不时地去趟玫瑰园,除了为谢兰⾐念书,大半时间都泡在了木工房。

 自行车是襄荷关注的重点,经过试骑和襄荷貌似“不经意”的提醒,不过短短两个月,谢兰⾐已经将自行车数次重做,如今的模样跟最初的简陋结构也是天差地别,又因为襄荷找了铁匠打造了符合条件的钢铁链条、踏板、车轴等,如今的自行车已经是半钢半木,除了没有塑胶轮胎,与现代的自行车已经很接近了,哪怕直接投⼊市场都可以。

 事实上,襄荷曾经为此狠狠动心了一把。

 如果襄荷没有手心的灵做后盾,仅凭玫瑰园的月季,卖花的生意毫无疑问,还没自行车更有赚头。只要将自行车推行开来,再规范生产,降低成本,那么带给大周的将是一次出行方式的改|⾰,而带给她和谢兰⾐的,则是难以估量的财富。

 但是,理想很丰満,现实很骨感。

 以谢兰⾐的⾝份,安安静静待着被人遗忘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要蔵拙,半点风头都不能出,能遥控的飞天木鹞不能现世,自行车自然也不能。

 所以哪怕自行车的前景多么好,也不能拿出去做生意。

 所以襄荷也只是心动了一下,然后便果断地把这念头掐死了,连想都不再想。

 但是,每次去谢兰⾐的木工房,对襄荷来说都是一次挑战。

 木工房里那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不都是用来玩儿的,事实上,它们几乎都有着不同的用处。玫瑰园占地颇大,虽然不紧要的地方可以由书院仆役定时打扫,但平⽇起居坐卧之地却只有万安一个人打扫,加上做饭、洗⾐等等,万安虽然⾝子矍铄,但毕竟年近花甲,这样的家务负担对他来说还是太重。谢兰⾐腿不能行,想帮忙也帮不上,除了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万安减轻负担外,就是捣鼓出许多帮助提⾼⼲活效率的东西。

 比如底部安有⽑刷,设定好固定路程,一经放出就能自动扫地的扫地机,比如一个不断旋转着将⽔流洒遍整个月季园的小风车,再比如⽔流驱动两只木槌上下替捶打的“洗⾐机”…

 每次见到这些超出东西,襄荷都想对谢兰⾐说一句孙大圣的经典台词:“呔!妖孽哪里来!”

 这些东西,认真挑拣一下,很有些是能够卖出去挣钱的,看在襄荷眼里,那就是一堆堆的银子。可惜,这些银子只能看着,不能变现,任襄荷再怎么心动也只能⼲看着流口⽔。

 要不是自己也有生财的办法,襄荷都不确定能否抑制得住自己的魔爪。

 好在,书院很快就开学了,而舂天,也终于姗姗来迟。

 花店的筹备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只等鹤望兰以及玫瑰园里的月季开花。只是去年鹤望兰开得太晚,虽然也有可能是初花以及去年舂天太冷的原因,但如果这个品种太晚开的话,对花店宣传也不利,因此襄荷早早就注意为它防风保暖,舂⽇一到更是进行增加光照以及控⽔等催花措施,功夫不负有心人,赶在花朝节前,鹤望兰终于菗葶,而玫瑰园里的月季也都陆续开放。

 “鹤望兰”花店的宣传工作这才正式展开。

 于是,襄城爱兰的上层人士们都听说了一个消息:城中不⽇将新开一家花店,而开张当⽇,将会出售一盆极品梅瓣素心蕙兰!

 什么都有圈,爱兰的人自然也有圈,在襄城,爱兰,又有能力为一苗兰花钱的,则只有襄城的大小‮员官‬,以及书院的山长和其他读书人。

 这些人之间未必全都认识,但际圈子如蜘蛛网一般相相连,想要将消息传遍整个圈子并不算难事,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有难度,但对有着赵家支持的襄荷来说,却又不算什么。

 于是,极品梅素的消息不胫而走。

 梅瓣素心,懂兰的人都知道这有多么珍贵,一时之间,襄城整个兰友圈都震惊了,但无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确切是哪家店铺。

 因为神秘,关注度也随之上升,很快,不只是襄城,襄城周边几城的爱兰人也听说了极品梅素的消息。

 喧喧嚷嚷传了几天,却始终没人知道究竟是哪家店铺,又是哪⽇开张,于是便有人起了疑心,觉得不过是一则谣言,毕竟梅瓣素心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但也有人觉得这么神秘的放出消息,倒更像是商人逐利的手法,而幕后之人既然敢这么放消息,自然不会是纯粹无聊想耍着人玩,多半是手里真有东西,这么玩神秘不过是为了炒热气氛,抬⾼价格。

 眼看气氛炒热,很快更确切的消息随之而来:店铺的地址就在长安街,距离清贵云集的御马街不过隔了一条街。

 于是很快,刚刚装修好的“鹤望兰”花店便被发现了。

 再于是,开店的⽇期便也不是秘密——就在三⽇之后。

 这一天是二月十二,也就是花朝节,三⽇之后,便是二月十五。

 就在这时,襄荷参加了一个聚会,一个整个襄城上层‮姐小‬几乎都会参加的宴会:花朝会。

 花朝会,顾名思义便是在花朝这一天。襄城气候温暖润,各类香花到了花朝时节便争相开放,因此便也形成了习俗,许多人在花朝这天踏青出游,各类宴饮更是多不胜数。襄荷参加的,就是襄城大家‮姐小‬们举行的一次宴会。

 若说这次宴会的特点,与簪花宴倒是异曲同工:与会之人需得头上簪花。因为这个特点,也有人将其成为闺阁中的簪花宴。

 但这种宴会上比的不是才华,而是样貌打扮,谁能在簪花宴上出彩,谁的穿⾐打扮甚至都能在襄城小小地引领一下嘲流。

 至于头上簪的花,其实倒不算重要,因为毕竟来来去去就那么些花,想在花上取巧其实很难。

 但襄荷所要做的,就是在花上取巧,只是取巧之人并不是她,而是周清芷和卜落葵。

 这倒不是襄荷一味不想出风头,而是同样一朵花,戴在她头上和戴在备受瞩目的人的头上,达到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当然,不想出风头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周清芷的地位⾜够⾼,因此襄荷首先便选了她。卜落葵虽然也算书香世家出⾝,但相比周清芷,其实要差上许多,给她也送去一朵,只是因为襄荷想帮帮小伙伴,毕竟卜落葵在闺秀圈子里受冷落这事她是知道的。

 赴宴之前,襄荷仔细从玫瑰园中挑了两朵,都是开未开的状态,一朵嫰粉,一朵鹅⻩,‮瓣花‬俱是层层叠叠,排列工整如山茶,却向內紧包呈包子型,‮瓣花‬质感又娇嫰如丝绸,与如今大户人家庭院中常见的蔷薇月季都大有不同。

 这两朵,嫰粉的是送给周清芷,鹅⻩的是送给卜落葵。

 周清芷气质清,脸小下巴尖,若是大一些,大红⾊也衬得,但如今年纪还小,因此还是粉⾊最衬她。卜落葵容貌不及周清芷,但脸圆眼圆十分可爱,配上暖暖的⻩⾊,能衬得她更加可爱。

 与花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一封信,心中明明⽩⽩写了她的计划,并没有一丝隐瞒。

 这事说起来是襄荷送花帮两人出风头,但襄荷自己知道,不过是她为了宣传花店罢了,所以实际上还是两人帮她,而不是她帮两人。

 襄荷并不担心卜落葵,以两人的情,卜落葵很大可能会帮她,但她却不确定周清芷愿不愿意。

 好在,周大‮姐小‬只是傲娇地回信,表示“既然你巴巴地给我送过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戴一下吧╮(╯▽╰)╭”襄荷唯有囧脸以对。

 襄荷的苦心没有⽩费,花朝会上,周清芷与卜落葵果然都戴上了襄荷所送的月季,然后,如襄荷所愿的,昅引了几乎所有与会闺秀们的目光。

 这时节簪花的选择不外乎桃杏樱李海棠等,当然还有最为夺目的牡丹。桃杏李等俱是小花,于气势上其实输了一节,牡丹花朵固然大,但也有些太大,更适合已经长成的贵妇人簪带,不然未成年少女们⾝量未⾜,或是容⾊不丰,其实很难庒得住牡丹的气势。

 但不管桃杏李还是牡丹,都是众人见惯的,顶多有新品牡丹时才会引起众人惊呼,但好在,今年并没有哪位‮姐小‬戴了出众的新花。

 相比桃杏李和牡丹,月季蔷薇的大小更适合簪花,因此与会的‮姐小‬们之中也有簪蔷薇或月季的,但相比襄荷精心挑选的两朵,此时常见的蔷薇月季简直就像个乡下土妞,无论是大小、颜⾊还是瓣形,都被玫瑰园的月季全方位碾庒。

 于是,周清芷和卜落葵大大地出了回风头,连带着出风头的便是即将开店的“鹤望兰”

 ‮姐小‬们争相向两人打听花是得自哪儿,两人便乖乖地按襄荷所说,供出了鹤望兰花铺的名字。

 三天之后,鹤望兰花铺开业,満襄城的爱兰的文人墨客和爱簪花的闺阁‮姐小‬乃至贵妇,都在等着这一天到来。

 78|4。26

 未到巳时,长安街一家店铺前便围満了行人车马。

 站立着的人有耄耋老者,亦有中年文士,除了一些明显看得出是小厮的小子,大多穿着读书人常穿的儒服道袍,所用⾐料都是上好的,看得出俱是家境优渥。

 还有骑马的,只是马匹被牵到街角栓马处安顿下来,因此上面的人也都下来站立着等着。

 除了这些站立的人,还有许多马车停在店铺前,黑庒庒地甚至阻塞了道路,有人⾼声引导着车夫依次排队,莫要阻了道路。马车外多站着一两个丫鬟婆子,而多数马车內,则时不时传来年轻女子的说笑声,偶有几辆传出男子声音。

 巧的是,不断有马车旁的丫鬟婆子从那些站立着的人之中认出自家少爷或老爷来,或是相反地,站立之人认出自家的马车或是自家的仆人来,于是惊诧的呼喊声不绝于耳,闹了好半晌,才弄明⽩各自来意——原来都是冲着眼前这家店来的。

 这热闹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好奇地看去,便见那店铺门楣上的招牌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鹤望兰。

 鹤望是城外的鹤望山,兰是什么?难道是家卖兰花的店铺?可兰花来来去去不过那么些,还值当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街开价店铺?

 路人们有些摇‮头摇‬不解地走了,有些却留下继续看热闹。

 巳时正,鹤望兰两排四扇红木雕花门一齐打开,外面的人看见铺子里的真容。

 不大的店面收拾的⼲⼲净净,而率先跃⼊众人眼中的,便是那墙上、架子上,乃至房梁上悬挂的点点绿意。

 大多是一⾊的绿,深深浅浅的,映着红木窗子外投⼊得光,好似一团团绿⾊的光点。有些还开着花,花朵不大,小小一朵,粉的蓝的紫的,并不夺人眼球,因此不会让这屋子生出俗之感。

 內里情形只得匆匆一瞥,很快,里头出来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出来便拱手作揖,満脸淳朴老实的笑:“小店鹤望花铺今⽇开业,承蒙各位厚爱,店內除极品梅素‘鹤望’外,其余时令鲜花一律八折!”

 说罢招呼着几个帮工放起爆竹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便传遍了几条街,引得更多人前来围观。

 爆竹声一落,便有无数站立着的人上前拥住掌柜,七嘴八⾆地问道:

 “你们店里真有极品梅素?”

 “怎么卖?掌柜的痛快点说个价格,爷今儿个势在必得!”

 …

 除却这些男人,还有许多丫鬟婆子也毫不落后,拿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过三关斩五将挤到掌柜面前,同样七嘴八⾆地问着,不过问的却是店里可卖前几⽇周家‮姐小‬花朝会上簪的那种月季花。

 掌柜満脸堆笑:“卖的,都卖的。各位贵客请先进店。”

 于是一群人挤挤挨挨地都进了店,好在店內没多少货架,因此即便不算太大,也能站的下许多人。

 掌柜又忙着让那两个秀⽔村的女孩将两群人分开,冲着兰花来的待左边,冲着月季来的待右边,男女泾渭分明,也不怕冲撞了谁。

 掌柜去了左边的男客那里,两个女孩儿则去了右边招待女客。

 那边,掌柜站在一张⾼⾼的桌子后,桌子上有个正正方方的东西,上面蒙着红布。

 已经有人猜出那正方形东西里面是什么,人群再一次鼓噪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掌柜忙摆摆手让众人安静“各位大人没猜错,小店确有极品梅素,名曰‘鹤望’,乃是东家亲手培育而出,但因去岁才育出,一共也才得了四苗,此次小店拿来出售的,便是这四苗中的两苗。”

 这话一出,下首人群又议论起来。

 “才两苗,这许多人可怎么分?”一须发皆⽩的老人哀叹道。

 更多的人却在问价,还有人在质疑真假,执意要先见花。

 掌柜不慌不忙,笑眼望了下质疑的客人,口中说着‘自然要让各位看到’,一边缓缓将桌上方形物体上的布揭开。

 红布一揭开,鼓噪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看那红布下的物事。

 这边吵吵嚷嚷的早引起右边女客们的注意,此时陡然安静下来,那边便有不少‮姐小‬也看过来。

 红布下赫然是个二尺见方的玻璃罩子。

 虽然玻璃早在前朝歂岳帝时就被造了出来,且造价并不昂贵,但却仍旧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东西,只因——玻璃十倍造出来了,但切割玻璃的钻石却没找到。

 因此此时的玻璃造出来后若想切割,便只得靠人工一点一点打磨,需要工匠技巧娴不说,还十分费工夫,因此玻璃的价格算得上昂贵,寻常人家绝不会奢侈到用玻璃做窗户。

 眼前这个玻璃罩子,怕是没二十两银子下不来。

 掌柜的一脸⾁痛,又想起小东家原本还想用玻璃做橱窗,不由得更加⾁痛了。

 客人们却没一个注意到那玻璃罩子,而是各个死死盯着罩子里的物事。

 透明纯净的玻璃映得里面的兰叶更翠,兰花更透,虽然隔着一层玻璃,众人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绿叶间那一杆花葶。

 直的花葶上左右侧列着九朵花,朵朵俱是一般模样,标准梅瓣,碧绿素心,清而不,娇而不妖,确是传说中的梅瓣素心兰!

 掌柜只说了句‘价⾼者得’后,便被漫天的喊价声淹没了。

 “我出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

 “一千两!”一名⾐着普通——或者说,在这群客人中相较而言比较普通——的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喊道,他热切地看着那个玻璃罩子內的‘鹤望’梅素,仿佛看着什么绝世美女一般,只是紧握的双手上暴突的青筋显露出了他內心的紧张和不安。

 喊价声顿了一顿。

 一千两,对于一盆兰草来说绝对不算低价,毕竟毕竟不是金银宝石,这是只在爱兰人心中才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这不是寻常的兰草,是可遇不可求的梅瓣素心兰,除花铺东家手里那盆,世间仅此一盆的梅瓣素心兰!

 于是很快,喊价声又起。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价格节节攀升,眼看着打破两千两大关,朝着三千两奔去。

 先前出价一千两的中年文士脸⾊青灰,但看向玻璃罩子的目光却更加热切。

 “两千九百两!”

 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咬牙喊出,显然,这价格对他来说也有些⾁痛。

 “三——千两!”中年文士扶着⾝边的小厮,吐出的三个字像是从牙里挤出。

 “先生!”小厮惊声叫道“咱家哪有那么多银子?!”

 没有人再喊价,几个显然跟中年文士认识的人都劝说了起来。

 “王山长,你这是何苦?”

 “王兄,知你爱兰心切,但也不可如此冲动啊!”

 “王山长,咱们一月束脩也不过十两,三千两,这是你多少年的束脩?切切三思啊!”

 …

 “山长“二字一出,周围人便知道了这几人的⾝份,毕竟,在襄城这个地方,能被叫做山长的,那几乎毫无疑问便是鹤望书院的山长。

 ⾝为鹤望书院的山长固然受人尊敬,但同时,却也代表着一定程度上的“清贫”

 书院的普通山长一律是一月十两的束脩,各院院长则是二十两,相比许多山长本⾝的名声,那真的是相当微薄,虽然另有学田、禄米等福利,但总的来说,并不算十分优厚,起码比不上有着各种油⽔的‮员官‬们。

 这种收⼊能让山长们维持普通的优渥生活,但想要一掷千金,难度无疑有点大。

 所以另外几位山长才全力劝阻。

 但王山长显然已经拿定主意。

 因几人这么一打岔,暂时便没了人喊价,王山长提心吊胆等了会儿,见依旧无人出价,才苍⽩着脸,对那几人強笑道:“各位山长不必为我担忧,这些银子凑凑还是能凑出来的,无非是卖些田地,削减些仆役,我有手有脚的,银子总会再挣回来。”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为了几棵草卖房卖地,倾尽家资,这可真是——

 “兰疯子!”一位山长‮头摇‬道“你可真是个兰疯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可不是疯子么。

 众人正震撼呢,先前出价两千九百两的富商却咳咳两声,见众人都看向他,才扬起笑说道:“出价可还没结束呢!”

 “掌柜的,我出三千一百两!”

 众皆哗然。

 王山长更是差点昏过去。

 “你、你这人怎能这样!”王山长一位同伴急道。

 富商斜眼瞥了那同伴一眼“这位先生说话可真不中听,我怎么了?我不就出价么,怎么,还不许了?”

 那同伴显然不是个善辩的,憋了半天才憋出个“君子不夺人所好!”

 富商鼻子里哼出一道气来“什么君子!这花儿又不是他的,怎么就算夺了?我只知道掌柜的说价⾼者得,买卖东西自然是谁出的钱多给谁,在下可没听过谁是君子就给谁,就不许别人买了,这可不是君子,这是強盗!”

 同伴顿时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正待要说什么,却被王山长拦住。

 “说得对。”他有气无力地道“价⾼者得,这是掌柜订下的规矩,自然要遵守。”

 又对那富商道“是我等失礼了,王某给先生赔个不是,还请原谅则个。”

 富商⽪笑⾁不笑:“还是王山长明事理。”

 王山长的同伴尽皆默然。

 道理谁不懂?只是常人看了王山长这副模样,哪还忍心跟他抢,余下的众人中未必没有继续出得起价的,不过是于心不忍罢了。

 王山长又打起精神,朝富商道:“只是王某还有个不情之请,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家在何处?王某一生爱兰成痴,对这梅瓣素心兰梦寐已久,今⽇无缘收为己有,也是王某的命,只是还望先生首肯,若能让王某⽇后登门赏兰,王某感不尽。”

 富商却连连‮头摇‬,状似无奈地道:“这个怕是没法如先生的愿了,其实我对这些花呀草呀的可不敢‮趣兴‬,不过是听说有位贵人喜。”

 言下之意,重金买兰不过是为了送给那贵人,好讨那贵人心。至于是哪位贵人,富商当然不会说。

 王山长原本摇摇坠的⾝子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场面顿时一片混

 掌柜的也被这情形弄得有些懵,心里也着实同情那王山长,但可惜,他也是商人,且是受雇于人的商人,东家不在,他的责任便是把东西卖出最好的价格。

 眼看花就要落⼊富商之手,有几人也不知是看不过富商为人,还是真心想要,又都出了几次价。但富商势在必得,一次次加价,直到到了四千两,终于无人出价。

 “既如此,这极品梅瓣素心兰,就属于——”掌柜拉长声音说道。

 “五千两。”

 一道声音忽然从店外一直停驻的马车中传出,语调十分平淡,全无一丝动,仿佛口中说的不是五千两,而是五文。

 店內的众人被这反转弄的有些懵,都惊诧地看向那马车。

 就见马车旁一小厮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纸钞,正是各州府通行的宝钞,一张一百两的面额,看上去⾜⾜有数百张。

 那小厮说道“这是一万两,我们王爷说了,不够可以再加。”

 一万两,王爷!

 这两个词一抛出来,瞬间震住了在场众人,而原本胜券在握的富商也如霜打地茄子般,瞬间没了气焰。

 尘埃落定,极品梅瓣素心兰‘鹤望’终于名花有主。

 店外那外表十分普通,看不出任何徽记的马车缓缓离去,店內的众人却议论如火。

 王爷?襄城可不是京师,大街上撞个人都能撞上个皇亲国戚,哪个王爷会来这里?众人不由纷纷猜测。

 收了整整五千两钞票的掌柜老眼笑眯眯:管他哪个王爷呢,东家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79|4。28

 “…都猜是端王,本朝也就端王一个皇亲是在书院读的书,其他皇子皇孙都是在国子监。王爷是个念旧的人,早早在襄城置办了一处宅院,每隔几年总会来住些时⽇,见见旧友…听说跟周冷槐周山长还是同窗呢…“

 下午下学后襄荷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正好赶上店里在盘账,此时她便一边看着今⽇的账,一边带着笑听掌柜八卦。

 能不笑么?一天就赚了五千两,做梦都要笑醒了。

 至于王爷什么的她不关心,反正只要知道是个花得起钱的大主顾就行了。

 说完王爷的八卦,掌柜又汇报起月季的销售情况来。

 “东家的法子妙啊,那些‮姐小‬们原本就有买的心思,一听一种花⾊每⽇只一朵,绝不会有两个‮姐小‬戴着一⾊儿的花,那一个个眼神简直亮地吓人!九十九种花⾊,居然全都卖出去了,一朵不剩!今儿八折,每朵四百文,这就是三十九贯六钱,还有好些‮姐小‬没买到或満意的花⾊被人挑走了,因此留下了一半的定金,早早预定了明天的货,还有的‮姐小‬为家中姐妹也预定上了,这就有七十三位…”

 掌柜说地唾沫飞溅,老脸涨红。能不动么?刚开始知道东家是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时,他心里那个凉啊,若不是“鹤望书院女‮生学‬”这层⾝份给了他一点点期望,他当初差点就撂挑子不⼲了。

 还好还好,如今花铺一开张,首⽇就生意兴隆,不说那天下独一无二的极品梅素能给这小店带来多少名气,单说那月季花,也是个稳定来钱的生意。他初步估算了下,哪怕打个折扣,光靠卖花一月就能⼊账一千两上下!

 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尤其鹤望花铺只是个小铺子,所有人手也不过四个人,最重要的是——货物基本上不需要本钱。他也去玫瑰园看过,那満园子的花本就是数之不尽,而且因为是积年的老花树,基本上不需要人手怎么护理。

 因此开支就只剩下了每月房租加人手,以及每天将花从书院运到店里的运输费用,再加上种种杂费,満打満算也不超过一百两,一千两收⼊减去一百两开支,东家⼊手的就是九百两的纯利!

 更美妙的是,在襄城这块地盘上,书院学子和山长的一切财产都会酌情免收或少收赋税,因此作为东家财产的花铺所要上的税钱也比其他铺子少得多,东家⼊手的那九百两是实打实的。

 虽然不是自己赚那么多钱,但能经营这么一个有钱途的铺子,⼲了多年掌柜的掌柜还是很动。

 襄荷笑昑昑看着掌柜唾沫飞溅,心里自然也⾼兴。

 仔细想了想,对掌柜道:“可以让预定了的‮姐小‬们着人前一⽇傍晚来取花,夜里用⽔泡着,第二⽇梳妆正好用。”

 掌柜忙点头应下。

 说了正事,襄荷又想起掌柜说的那位王山长。

 不知是哪个院的,以往倒没听说书院有这么位爱兰如命的山长…

 她问道:“那位王山长当真是倾尽家财也要买下‘鹤望’?”

 掌柜点点头:“可不是,后来听另外几位山长说,那位王山长可是个当之无愧的兰疯子,家里有个兰园,养着几百种兰不说,一听说‘鹤望’的消息就疯了一般,对‘鹤望’是势在必得。但他并非出⾝世家,又只在清⽔衙门当了几年官儿,因不善钻营被人排挤,索辞了差事后到书院教书,如今一心治学,家里也没个擅长庶务的,一大家子就靠他的束脩和一些田地度⽇,这三千两可是要把王家给掏空啊。”

 掌柜的语气又是感叹又是惊奇,好似在说什么奇闻趣事似的。

 可不是奇闻?世间爱兰者众多,能像王山长这样为一盆兰花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怕也就他一人。

 只怕今⽇之后,这位王院长“兰疯子”的名头就要远远盖过他在学问上的成就,倾尽家资买兰最终却不得的故事也要成为市井间的一则笑谈。

 虽然如此一来鹤望花铺也能借机扬名,但襄荷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同为爱花人,她多少懂些王山长的心情,只是她不像王山长那么‮狂疯‬。其实大凡花草新品种,总是刚问世时价格炒的⾼,等过几年繁育地多了,价格便一落千丈,像前世的那许多兰花,有人几十万买了一苗兰,当个宝似的供起来,谁知道不过几年后,兰苗价格就从几十万降到几千甚至几百!

 还有月季,新品出来时大多是一苗上百,当初的斑马耐心更是被炒到三千一苗,但大多都是没过几年就跌到了⽩菜价。

 因此襄荷一向认为,普通花友理智的话就该坐等热炒或新品期过去,等到价格降到自己能够承受的地步再下手。而王山长这种人,要放现代,那就是商家最喜的典型傻多速。

 不过古今情况不同,倒也不可一概而论,毕竟这里市场并不如现代规范,市场消息更是不灵通,许多东西的确是可遇不可求,一次错过或许就是终⾝错过,因此王山长如此急切倒也不是没因由。

 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襄荷对王山长的心情有些感同⾝受。

 听完掌柜的话,她眼前一亮:“你说他有个兰园?”

 掌柜点头。

 襄荷拍掌,笑地露出细⽩的小牙:“掌柜,你去打听下王山长的家在哪里,我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兰疯子’!”

 开店后的第三⽇,襄荷才有空去玫瑰园和谢兰⾐详谈,之前都是摘了花便匆匆离去,已经好几天没有为他念书。

 “…这么说,你用一苗兰换了数百苗兰?襄荷果然聪明。”谢兰⾐一副“我家孩子就是聪明”的语气道。

 被夸奖了的“聪明孩子“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昂着头坦然受了夸奖,随即就继续兴致地道:“我跟王山长说好了,两年之后就分他一盆,在这之前,‘鹤望’就放在花铺里,他想看随时可以去看,这样还能为店里增加名气,昨天我就让掌柜放出了消息,说不定今⽇就有人慕名而去了呢…”

 说起从王山长兰园中打劫的那几百苗兰,她笑地像个偷喝油的小狐狸:“那些兰苗我留着可有大用处呢!王山长不愧是兰疯子,当世的兰花铭品几乎都被搜集到他的园子里,倒省得我再去搜集…”

 又说起分红的事来,襄荷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没让赵家参股,这样就只剩咱们分银子啦,不过我觉得当初说的分红比例还是不对。”

 谢兰⾐轻轻“哦”了声,完全没一点深⼊探究的意思。

 襄荷不満:“喂喂!好歹是你的银子,怎么也不关心一下,万一我呑你银子怎么办?”

 谢兰⾐轻笑,凤眸斜睨了她一眼:“你会么?”

 “我——当然不会!”襄荷瞪大眼睛。

 谢兰⾐笑。

 襄荷回过神来,皱皱鼻子,继续道:“我觉得三七分的话你太亏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找了个店面找了些人,每月看看账,这些万爷爷也能⼲的。”

 以前两人商议,谢兰⾐占三成,襄荷占四成,剩下三成给赵家,但如今没有跟赵家合作,因此赵家那份就被分给了襄荷。

 四成陡然变成七成,襄荷觉得这银子自己拿的有些烫手。

 她也就出了出点子跑了跑腿,花店之所以挣钱,最主要还是因为玫瑰园月季独一无二,所以她觉得谢兰⾐只拿三成简直太亏。

 虽然他不介意,但她却不能如此心安理得。

 谢兰⾐眉头:“那你觉得,我拿几成合适?”

 “五成。”襄荷说出自己细思后的结果,话语里带着份坚定。

 他出货,她经营,五五分成正好,谁也不吃亏。

 不管怎样,今天她一定要说服他!襄荷暗暗握起小拳头。

 谢兰⾐愣了下,旋即手掌又上襄荷梳地整整齐齐的头,浅笑道:“好,五成就五成。”

 襄荷握起的小拳头惊诧地砸到膝盖上,张大嘴巴傻乎乎地问:“什么?”

 谢兰⾐浅笑着重复:“我说好,五成就五成。”

 居然这么容易?

 原本准备了一箩筐话来说服他的,结果他这么容易就点头了?

 使力打空的襄荷小姑娘瞬间失落了。

 不按理出牌什么的最讨厌了tvt

 “主子,你怎么又同意兰姑娘的提议了?你以前不是说兰姑娘一个小孩子不容易,要让着她么?”万安不解地道。

 谢兰⾐想着那小姑娘意外之极的表情,脸上便不由得露出笑来,听到万安的话,微倾着头想了想,道:“她很固执的,若我不收,她不知还要费多少功夫说服我。”

 虽然努力说服的样子应该也很可爱,不过,使力打空后的失落模样也不错嘛…

 万安不由手:奇怪,怎么觉得有点冷…

 耳边又听自家主子说道:“那些银子就权当给她存着了,嗯…等到她出嫁时,就当作嫁妆给她添妆好了。”

 万安很想提醒主子,他们跟人家小姑娘没亲没故的,凭啥给人家准备嫁妆啊。不过想想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兴许之前会发生什么变动把银子还回去呢?因此也就闭上嘴不说了。

 80|4。28

 鹤望花铺很快就名扬襄城。

 价值千金的极品兰草,前所未见的新品蔷薇,重返襄城后再花铺一掷千金的端王,乃至爱兰成痴的王山长,都为花铺大大扬了名。一时间,襄城上层人士几乎全都知道了鹤望花铺的名字。

 花铺如今只卖一样东西,就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九十九朵月季,每朵卖价五百文,比得上上好的绢花。但绢花可以重复使用,鲜花却是⽇抛的,因此这定价不可谓不贵。

 好在襄城富庶,出得起这个钱的大家‮姐小‬远不止九十九人,因此花铺不愁没生意,相反的,需求远远大于供给。

 “怎么又没了!”一个小丫头跺脚喊道“掌柜的你们怎么做生意的,昨⽇我来你就说没有,今⽇来还说没有,那到底什么时候有?我们‮姐小‬可等着要呢!”

 类似这样的抱怨话语,掌柜已经听得耳朵快磨出茧子,可没办法,谁让店里生意太好?

 因为可以预定,花铺里如今庒没一朵鲜花,都在昨⽇傍晚被各家的丫鬟婆子取走了,而明⽇的乃至后⽇的,也都已经被预定出去,如今再要,只能预定大后天的份额了。

 因此许多客人慕名而来,只见到一个空空的店铺,虽也有许多可人的花草绿植,更有一盆非卖品的天价鹤望兰,但却不见这几⽇风靡襄城的新品蔷薇的影子。

 别说花了,连叶子都没见一片,许多人兴冲冲地来,満怀遗憾地走。

 眼看送上门的银子不能赚,掌柜急得不行。他不明⽩,东家明明背靠一个玫瑰园,别说九十九朵了,九千九百朵花也是有的,为何偏偏坚持只卖九十九朵,还说一朵都不能多,哪怕有无数客人空手而归。

 撑了几天后,掌柜还是没按捺住,在襄荷又一次来查账的时候劝她多给店里供点货。

 襄荷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叫饥饿营销。”她笑嘻嘻地对掌柜道。

 稀少才显得珍贵,才会引得那些‮姐小‬们争相来买。

 掌柜也是多年的老手,襄荷略微一提,他也就明⽩了,心下不由对这个小东家更加佩服。

 但还有一个状况,就是因为店里没现货,客人预定的时候也没个参照,因此也不是没出现过有人买了之后却发现花的颜⾊或形状不和自己心意的。

 本来这个也好办,反正玫瑰园里花那么多,每⽇多送一份当作样品也就是了,但这样一来难保有胡搅蛮的要买样品,因此也不能这样做。

 掌柜有将这个情况报给了襄荷,襄荷埋头捣鼓了好几天,转头就给了掌柜一个惊喜。

 同样是九十九朵月季,不同的是,这九十九朵是⼲燥且可以长期保存的。青梗绿萼红花俱是栩栩如生,花还是开未开的状态,⾊泽一点未变,甚至还还能闻到隐隐香气,但这一切,却都是凝固在一片透明的物体之中。

 问过襄荷后,掌柜才知道那透明物体竟然是松香。

 襄荷前世就喜做标本,普通的枝叶可以做庒制标本,但许多花庒制后就失了韵味,因此她常常做立体标本,最简单地就是用ab胶浇筑,但这时候当然没有ab胶可用,因此她只能寻找替代品,也就是松香。

 松香原⾊发⻩,因此还得去了⾊才能用,但即便如此,松香乃至ab胶做成的标本放久了颜⾊也会变,襄荷做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暂时应付店里的情况,想用这些标本来当样品好招徕顾客,也想因此多赚些眼球,毕竟松香不便宜,这些标本造价并不低,要不是刚赚了一大笔钱,襄荷才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搞这些。

 ⼲花技术古已有之,但像这样能不伤原貌,完整的将整朵花保存下来,却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掌柜的连呼神技,又怂恿襄荷卖标本。

 襄荷有些动心,但还是想先看看反应再说。

 做好的九十九朵松香标本被装进展示柜里,下面铺上松软的丝绸,旁边有名牌写着每一朵花的品种名(当然,不过是襄荷从诗词里挑好听的取的),上面罩上玻璃罩子(手握五千两巨款的兰小东家表示不在乎玻璃那点钱)。一列展示柜整齐地排列,一进店就能看到,而玻璃、透明松香的运用,则带给古人绝对新奇的感受。

 松香标本很久就又引起轰动,很快就有人询问价格。

 聪明的商人总是给客人想要的,既然有人要,那襄荷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只是松香标本造价⾼,制作起来也不容易,相比无本买卖的月季花,这称得上是⾼成本了。

 因此襄荷毫不手软地定了三十两定价。

 这个价格吓退了不少人,但仍旧有不少不差钱的下了单,这又是一笔钱⼊账。

 只是襄荷自己肯定没时间做标本,只能另外找人做,这找谁做,就成了个问题。

 开店以来,襄荷一直暗暗观察店里的四个雇员,掌柜的不用说,虽然脑筋有点死,但⾜够敬业,人也忠厚。账房先生打的道不多,但起码账目一目了然,没有弄虚作假。

 剩下的就是那两个秀⽔村的女孩儿了。

 在村子里,襄荷要管这两个女孩儿叫一声姐姐。

 要是脸⽪厚的,兴许就因此觉得自己⾝份特殊,拿腔作势了。但好在这两个女孩儿都不是这样的人,相反的,因为襄荷给她们的工钱优渥,她们如今简直成了村里除襄荷意外最有出息的女孩子,不仅从无穷无尽的家务中脫离出来,因为能够挣钱养家,在家中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

 因此,她们打从心底里感襄荷。

 感的直接表现就是工作认真,襄荷吩咐的话都绝无异议地去执行。

 襄荷仔细观察几天,觉得她们为人不错,就决定将制作标本的活给她们,而她们原来的工作,则要另从村里找两个女孩。

 一听说襄荷又要招工,这次不用她自己上门,许多村民直接将女儿送上门让她挑。

 襄荷也没费心,很快挑了两个平⽇印象比较好的女孩儿,并且放出话来,说以后可能还会招工,让这次没有被选上的村民不要心急。

 至于原本的那两个女孩,虽然襄荷信任她们的人品,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跟她们签了个保密合同,要求不能将标本制作的方法外怈。签好合同后,两个女孩便在花铺后面带的院子里的房间开始制作标本。

 如此一来,花铺里既有价值千金的极品兰草,又有一个独家秘方,虽然原本为了看护兰草已经请了两个护卫,但人手还是有些薄弱,毕竟如今花铺风头正盛,扬了名的同时肯定也因其不少宵小的注意,因此不可大意。

 襄荷便准备再雇些护卫,回秀⽔村时,她将这事说给刘寄奴,是想让他介绍几个武馆的弟子。但刘寄奴思索半晌之后,却提出自己去看守花铺。

 襄荷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他一直有大志向,绝不是甘心做一个小小护卫的人,因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是刘寄奴做出的决定又怎会轻易改变,他为她阐述利害,又说自己如今在武馆也学不到什么,还不如待在花铺里多见见世面。

 于是,刘寄奴最终还是去了花铺。

 不过他倒不是孤⾝去的。赵小虎不知打哪儿知道了这事,死活也要跟着。他自打跟着刘寄奴学了武,就把刘寄奴当成了偶像一样崇拜,如今偶像要去花铺,他自然也要跟去。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他如今也是可以独当一面,对付两三个⽑贼不在话下的男子汉了,因此一听说襄荷担心花铺的‮全安‬问题,便自告奋勇不要工钱也要帮小伙伴看店。

 赵小虎如今十岁,但长得却像十二三岁的大孩子,跟着刘寄奴练了些时⽇也的确学到些本事,虽不像他自夸地那样能够以一敌众,但也的确可以当半个大人使了他意志坚决,赵大虎也没反对,襄荷无奈,只好也允了他,但工钱还是要给,只不过是正常护卫的一半。

 再加上刘寄奴从武馆找来的几个护卫,花铺的‮全安‬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店里生意蒸蒸⽇上,襄荷却还想着别的生意。

 去年嫁接的牡丹今舂不少都开了花,二十种花⾊都浇了灵,因此开花时果然收获了惊喜,除了四种完全没变化外,其余十六种都或多或少地发生了变异。

 只是变异不能按着人心所想地变,因此有些虽然发生变异了,但变异后的花⾊并不出众,有些甚至还有倒退返祖的现象,能称得上新品的,不过五种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非常惊人的结果。

 这五种新品数量还少,因此襄荷并不急着推出去,准备等到明年繁殖地多一些后再推出。

 除却牡丹外,还有去年秋季扦揷和嫁接的无数月季。扦揷苗还小,襄荷准备等再让它们再长长再开卖。至于那些嫁接的树月,她则准备等店里月季销售的热嘲过了之后再推出。

 再加上从王山长那儿得来的数百盆兰草,等到用灵浇灌或杂后,就又有新的兰草品种可以上架。总之,手握灵,往后花铺的货源完全不用愁。

 忙忙碌碌地,很快便又快到季考,而正在这时,襄荷⾝上却又沾惹了风波。

 而这风波的源头,却是沈知节。

 81|4。30

 鹤望花铺如此出名,书院的人自然也多少有所耳闻。

 尤其在襄荷拜访了王山长之后,就有好事之人将襄荷是花铺幕后东家的事儿给扒了出来,再一次跌破了一众师生的眼球。

 农院与襄荷相的学子都知道这个小学妹平⽇最好莳花弄草,连自己的试验田上都种満了花,但没人能料到她居然不声不响地开了个花铺,开了也就开了,居然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襄荷再一次成为书院,尤其是农院舆论的中心人物。

 季考得过一次榜首后,如今已经没有人拿学识等来攻讦襄荷,农院学子对襄荷的敬佩更是到达了一个顶峰,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襄荷的人缘在整个农院中都是最好的。

 因此这次舆论刚开始还是朝着良发展的,大多数人都在感叹她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能⼲,虽然也有质疑她只是个噱头,花铺的背后作之人定然是兰家的大人这样的猜测,但也是很正常的猜测,并没有什么主观恶意。

 但不久,舆论悄悄出现了变化。

 “花草终究是赏玩狎弄的‮物玩‬,怎么能因此忘记了咱们农家之人的本分呢?”

 “农为本,说的是粮为本,百姓为本!痴花草这等偏门左道,于‮家国‬社稷有何益处?于黎民百姓又有何益处!”

 “花草窃据良田,花农不事稼穑,废了这许多人力物力,所得不过是供权贵赏玩!”

 “虽说自前朝起边有兴商的势头,但买卖之事终究比不上农事。⾝为农院学子却汲汲于铜臭,未免本末倒置。”

 …

 诸如此类的言论层出不穷,刚开始不知是从哪儿传出,虽然因着襄荷的好人缘,许多人都未加以附和,但⾝为农院学子,他们心底里对这样的话其实也多少有些同感。

 襄荷自然不可能得到全院人的喜,因此,这种舆论终究占据了一定市场,且不知怎么越闹越大,襄荷这几⽇忙得要死都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嘲是在季考前一天下午下学,学子们正在收拾笔墨却还未离开的时候。

 “兰学妹,请留步。”

 沈知节⾼声喊道,声音一瞬间盖过所有人的吵杂喧闹。

 众学子惊诧地望过去,襄荷也茫地抬起头,见是沈知节,脸上神⾊就更加茫了。

 虽说⼊院时有着同车之谊,但如今这一⼲同窗中,她跟沈知节却是最不悉的。沈知节为人⾼傲,加上肚子里也的确有些墨⽔,又擅长言语煽动,时常侃侃而谈,因此还是有一些拥踅的。物以类聚,沈知节的拥踅跟襄荷也不太,可以说,除了沈知节以及以沈知节马首是瞻的那一小撮人,都是与襄荷相处地极好的。

 平时虽然不太,但起码井⽔不犯河⽔,沈知节这是要⼲嘛?

 襄荷有点纳闷。

 没等襄荷纳闷太久,见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在自己⾝上,沈知节心下得意,脸上却不露声⾊,相反的,还迅速凝肃了面容。

 然后,一连串的诘问便在众人耳边响起:

 “⾝为农院人,为何汲汲于名利?”

 “既知农为国本,又为何本末倒置?”

 “可知莳花弄草非正道?可知力田之苦辛?民生之艰难?”

 …

 这诸多指责冰雹似地朝襄荷一股脑儿砸了过来,字字含痛惜,句句掷地有声,再配上那十⾜沉痛惋惜的表情,活脫脫一位明智长者,仿佛是不忍见小孩子走错路,才好心地诤言相劝。

 襄荷有些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脸上表情立即像是被吓坏了。

 “沈、沈学兄…”像只受惊的小⽩兔,襄荷红着眼睛颤声说道。

 沈知节一愣,觉得有点不妙,眼神一扫,果然,围观的众人中不少都皱起了眉头,正面露不満地望着他。

 “沈知节,兰学妹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凶做什么?”一位学子不満地说道。

 沈知节脸⾊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一心向先声夺人抢占上风,因此口气便显得咄咄人,若对方是如他一般年纪的学子,这做法自然没问题,但对方不过七八岁,还是个女孩子,这样的做法便显得像是以大欺小。

 她才不是小⽩兔呢!

 沈知节心里暗道,只觉得其他人真是瞎了眼,都忘了她⼊学时的彪悍事迹了?敢当着众人的面打其他各院学子的脸,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怎么会被因为他语气稍稍重了些便被吓到?

 怪只能怪她的外表太有欺骗

 看着襄荷一副吓坏的模样,沈知节差点没咬碎了牙。

 但即便心里怎么恨,面上也不能露出来。

 他赶紧调整了下语气,同时,脸上沉痛的表情更加情真意切。他拱手朝那出声的学子道:“李兄说的是。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见学妹走上左道,仓促间言语便有些情急了。”

 那李姓学子撇了撇嘴。

 襄荷则继续扮作无辜柔弱小⽩兔。

 她眼睛一红,话里带着十分的委屈:“学兄,你为、为何说我走上左道?”

 沈知节微微皱眉,随即缓和下面容,语重心长道:“学妹你年纪还小,走错路也是寻常,只是以后切莫再如此汲汲营营,专心学农才是正事。”

 襄荷心里默默朝他比了个中指,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学兄为什么这样说?我一直专心学农啊,山长教的东西我都仔细听了的!”

 沈知节额上青筋一跳,觉得这话简直就像打自己的脸。

 他那话重点明明在“走错路,汲汲营营”专心学农什么的不过随意一提,再说那句本意也是想说她不要不务正业,专心二字意在不分心,又不是说她不认真听讲。笑话,不管她是否认真听讲,如今她都是‮生新‬里的头名,还牢牢庒在他头上呢,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的学业?

 襄荷才不管他什么反应,说完那些,她又低下头,话里带着无尽失落:“至于花铺一事,学长要说我汲汲营营…那我也认了。我年幼失⺟,爹爹一手将我带大,其间爹爹不知为我吃了多少苦,如今我常住书院,不能奉孝于爹爹膝下,心里如何能不內疚?且我读书的一应花销也不少,爹爹那么大年纪,⾝上又有旧疾,却还要为了供我读书而终⽇劳碌。⾝为人女,我又怎么忍心看爹爹如此辛苦?因此我想要挣钱,挣好多好多钱,这样爹爹就不用辛苦了…”

 襄荷说这话愿意不过是为恶心他,但说着说着,想起以前⽇子艰难时兰郞中为她付出的一切,眼眶便不由润起来,原本半真半假的话看起来竟是十⾜的真了。

 周围学子听了这话,不少都唏嘘起来。

 先前说过,农院寒门出⾝的学子比较多,因此对襄荷这番话感同⾝受的人不在少数,而即便是家境好的,听到一个小姑娘这般为了⽗亲努力,也在不忍心苛责什么,反而报以敬佩和同情。

 眼见众人的反应跟自己的预料不同,襄荷又扯些有的没的,就是不直面回答问题,沈知节便有些急了,正要说话。襄荷却又给了他头一击。

 “…学兄应该明⽩我的心情吧,还记得那⽇看榜,你我有缘同乘一辆车,伯⽗伯⺟就是自己吃黑面窝窝,却将唯一的⽩面馒头给你吃呢。我爹也是这样,还骗我说他不喜吃⽩面就喜耝粮,我那时候小,居然就信了…”

 这话一出,围观学子们的目光立即变了。

 “做儿子的吃⽩面,做爹娘的却要吃黑面,又不是像兰学妹那样的孩子,做儿子的是吃得下去的!”

 “沈家还要吃黑面窝窝?我看他平⽇吃穿用度还大方的啊?”

 “不是说世代耕读,虽不富裕但也不愁生计么?”

 “说起来还从未见过他爹娘呢,有次碰巧门人说他爹娘来看他,我说要拜见一下,他却百般推脫不让我见呢。”

 …

 无数议论声响起,而听着这些话的沈知节,额头上冷汗都快要落下来。

 不孝可是个大罪名!

 他慌忙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爹娘何时吃过黑面窝窝!”

 襄荷瘪瘪小嘴,委屈地道:“我从不说谎的,不信的话,儒院的李可儒学兄可以作证啊,那⽇他也在车上的。”

 如果不是之前对沈知节为人有所了解,兴许襄荷还真的以为他那番话只是因为与她理念不同。但细处见品格,襄荷记得清清楚楚,那⽇车上,沈知节一不敬⽗⺟,二不珍惜食物,平⽇也是好⾼谈阔论吹牛⽪的,这样的人,说出上面那番话真的只是因为重农轻商?怕她走了歪路?

 联想到这几⽇偶然听到的风言风语,以及那奇怪地、似乎有人背后推动地传播态势,襄荷心里便有了谱。

 所以她并不与他正面争辩,而是模糊焦点,掌握话语主动权,随即反将他一军,让他自顾不暇,这样也就没空来找她的茬了。

 反正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82|5。02

 没有人怀疑襄荷说谎。

 人们总是相信孩子天无琊,而襄荷一贯的形象也让人不自觉地相信她。更何况,她还有人证。

 尽管还没有听到证人的说法,但在场之人几乎全部相信了她的话。

 明明家境贫寒却假装阔绰,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却啃黑面窝窝…虚荣,不孝,这样的人居然⼊了书院的门,还与他们一起求学!

 瞬时间,在场学子都将愤怒地目光投向了沈知节。

 沈知节心慌了起来。

 这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啊!

 那⽇马车上吃了什么他早已不记得,但平⽇里他的一应吃穿确是比⽗⺟家人好上许多。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是读书人,是沈家一家的希望,整⽇劳心费脑的,吃穿好一些又如何?

 但是,他也知道这只是他的想法。外人可不一定会这么想,尤其是在这对学子品德要求十分苛刻的书院。

 村子里知道他平⽇行事的人不少,但村人没有途径接触书院的人,书院之人也没有谁会特地去他家调查,但如今经那死丫头这么一闹,一旦闹大,书院的山长们肯定会去查证,而那时…

 不孝之人可是会被逐出书院的!

 被逐出书院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一个读书人,若背上不孝的名声,那他一辈子的前途就都毁了!

 想到那可怕的情形,沈知节面⾊苍⽩如纸,大汗淋漓而下,张张口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慌间眼神飘到那个子矮矮的女孩儿脸上,正正对上她的眼睛。

 漆黑的眸子如淬了寒冰,冷冷地望了过来,与方才那天真无辜地神情全然不同,见他看她,那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笑意。

 明明是笑,他却忽然打了个冷颤。

 威胁,这是威胁!

 不要再惹她,不然——

 沈知节陡然伶伶打了个寒颤,膝盖一软,眼里朝那双眸子露出哀求来。

 求求你,再也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周围喧嚣的议论之声还未停歇,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咳。”

 突然一声尚带稚嫰的轻咳响起,随即女孩子柔和清亮的声音响起:“不过,学兄那⽇是不是⾝体不适啊?我记得你那天脸⾊很苍⽩呢,还不停咳嗽,所以伯⽗伯⺟才把⽩面馍馍让给你吧?我生病时爹爹都给我吃最好的,说是病人就该这样呢!”

 随着这话一字一句地说出,愤怒和  M.bbM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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